明娇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不过不是现在。因为目前这个秘密于她也是秘密。

秘中密，挺有趣的。

无可否认我是爱明娇的。她年轻，面容姣好，最重要的是性情温顺，尤其对我是言听计从。在她眼里，我就是她的神。

我承认我骨子里是极大男子主义的。然爱情本就是一场战争，成王败寇。我要是永远的王，也一直是。除了清颜。

心底狠狠地一抽，痛得彻心彻肺。我赌力把烟头重重摁熄在烟缸边沿。

烟灰满到边了，我皱眉叫明娇。

“诶”明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已到门外。

“又抽这么多。”她撇眉。

我知她是心疼，而非埋怨。我可爱的小女人是不懂得埋怨的。她只是爱我，全心全意的爱我。

“抽烟对身体的影响可大了，你看你最近咳的。”明娇柔软的身子倚在我怀里，头靠着我脖项，语带嗲怨，“你以前可是不抽的。”

以前？多久以前？与明娇初相识？

是。那时我是不抽烟的。那时有清颜，一心想疗治我的寂寞的清颜。

不不。我的头自发地开始疼起来。它拒绝提起这个名字，拒绝想起清颜。清颜。清颜。

“老公，你怎么了？”明娇惊慌地凑上来。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盈着泪象荡漾的湖面，浅浅的，浅浅的浮出一个隐约影子。是清颜，是清颜的眼睛，清颜明若秋水的眼睛。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我强自镇定神色，再端详。只是明娇，心形的脸蛋上是一笑就弯成小月牙的眼睛。

和清颜决计不同的。清颜的眼角微微上挑，笑时仿若一波闪碎粼粼霞光的春水，妩媚天成。只是，清颜笑的时候很少，常是颦着眉，三分哀怨，七分愁，似初绽的梨花，经不起风雨的柔婉。

就象我连续半月的梦魇。梦里，清颜一袭素白衣裙站在遍簇的梨花下，微微的笑，仿佛是花中一朵。

那笑容，如此轻柔而飘渺，却缓缓地、游丝般地潜进人心头，轻扣在最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一下一下，不紧不慢，无休无止，直到你疼，你烦躁不安，你忍无可忍，你就快要疯掉，仍不得消停。

那些时日，那些失去清颜的日夜，那笑容敲得我几近崩溃。我抽烟、酗酒，服用大把大把的药物，依然止不住那响动。那是源于清颜，那是梨花般的清颜突然失去音讯，那是说着爱我爱我，誓言追随我上穷碧落下黄泉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凭空消失。好象这个世界曾瞬刹破开一个大洞，一口吞噬掉一个人和她来龙去脉的轨迹。彻底。决绝。干净。

我以为我会就此疯狂，名正言顺。那名我以生命去热爱，并承诺会给她地老天荒的女子抛弃了我的世界。她不仅是抛下了我，还是所有应该的告别、祝福，这种种种种的后续，连同她曾存在的气息一并席卷而去。

撕心裂肺的剧痛翻江倒海袭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击得我神智不清，几欲癫狂。

是明娇的眼泪，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手心，一滴一滴清明我的神智。

那是一双不适合流泪的眼睛，刚做完眼角膜移植手术不久，还未及完全痊愈。却不断地涌出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一滴，落进我摊开的浮萍般无所倚靠的无力的掌心，真真切切的温暖。


我悲从中来，一把拉过她的身子，牢牢地抱紧这个在清颜消失的那个黄昏被我救护去医院的眼睛受伤的女子。象个委屈太久的孩子，号啕大哭。

这一抱便再也没有放开。明娇顺理成章的成为我的女友，我的妻，如今我拥在怀中，承诺要宠爱到地老天荒的小女人。

她也是个完美无暇的妻子。照顾我的生活，温暖我的心，给予我真实而平淡的幸福。而今还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我心里的期待日渐浓郁，有些迫不及待了。

“老婆，你那个伟大的秘密还不能揭晓啊？”

我挠她粉嫩的小颈窝，惹她吃吃地笑着躲闪。

“不说不说，反正是你我都要感激一辈子的秘密。”明娇的神情很是慎重。

真好玩。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秘密值得起我一辈子的感激。

事到如今，又还有什么值得我感激！

晚上看一部很闷的片子，叫《苏州河》。剧中女子问：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象马达一样来找我吗？

你会一直找我吗 ？

你会找到死吗 ？”

明娇转头问：“老公，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找我吗？”

我就这样呆怔在明娇的问题里。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心里电闪雷鸣的，许多记忆的碎片呼之欲出。

“我啊早在你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所以无论你走到哪，我都会把你逮住。”说这话时，我并不许以为真，不过是逗清颜开心。

清颜在电话那头咯咯的笑，良久轻轻“恩”了一声。

清颜，你是否笃定我会来找你，日夜兼程，至死方休？

清颜，如若真是如此，我该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你在撒谎。你只会开始下一次的爱情。！”惊雷般，震得我目瞪口呆。

彻夜难眠。

那深埋在梨花树下的回忆翻涌着破土而出，如漫天尘嚣弥阑。

我忽然意识到清颜从来就不是我怨恨至今的轻渺女子，她一直是我口里的那个傻丫头。那个要枕着我的晚安才能恬然入眠的傻丫头。那个冥顽不宁要守在原地，抱着与我的记忆上天入地，化骨扬灰的全天下最笨最痴的大傻瓜。

“安然，让我做你的梨花好吗？不是花中任一朵，只是梨花。为你纷纭一春，死也埋在自己脚下。“

我死心眼的固执的清颜，你在哪，你一直在哪？

是你的安然迷了路，忘记了来找你。他居然还因此恨了你那么多年。

你在哪，清颜？

你告诉我，你一直守着的，寸步不离的那里是哪里？

我仿佛突然跌落一面深幽的湖水。冰寒刺骨，四处都是窒息般的闷痛。

我放手一沉，就这样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