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友——过去与现在
我是一周前和女友订婚的。
我们相处了三年,关系非常融洽,她除了对我绝口不提过去感到诧异,我除了对她爱吃醋外别无讨厌,即使吃醋也适可而止,不会紧张到捆住我的手脚不让我去有女人堆的地方。一句话,我们彼此喜欢。
“我们结婚吧。”
一天我们看完电影出来,在广场上女友对我说。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广场,位于徐家汇繁华地带,周围有数不清的高楼和宽阔的马路,人群涌动。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呢?”我问。那时我还没有考虑结婚的问题。一来经济条件不允许,二来对结婚把握不好——那与其说是两个人的结合,不如说是两颗奇异行星的碰撞——对我来说就是如此。
“总不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的,人不都要结婚的,你讨厌和我结婚?”
“不,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事出突然。”我抱了抱女友,柔柔吻了吻她的脸颊。
“给我点时间考虑可好,另外你也好好考虑下。”
“好的。”女友笑了,笑得如同三月盛开的油菜花。
得知女友向我提议订婚的消息,夏洛克大吃了一惊。他是我在上海唯一的朋友,当我只是一人来上海时全是托他照顾才得以在上海呆了下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以说是我和女友的媒人。
“你这家伙算是修成正果了,我还遥遥无期呢。”他蔚然长叹。
我是1999年最后一天来上海的,在此之前我对上海一无所知,我对上海的印象不过是《上海滩》里的风情种种,张爱玲笔下的十里洋场,以及历史书上的稍一带及。我甚至连上海是在古城的南方和北方都不清楚。然而当我在古城火车站等待的时候,我毅然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然后又打了夏洛克的电话,他是我在上海的网友。
夏洛克身材颇高,与他站在一起我就像是偏午阳光下的影子,而且非常善于与人沟通,相比之下我如同掉在地上都不响的木瓜。此外他颇为得意的是说他的艳情史,说的生动有趣,虽然不知真伪,但的确与众不同。
“小文,和女人在一起一定别忘记三样东西:手巾,甜蜜的嘴和屡败屡战的勇气。”
当我问他为何如此时,演讲开始。
“当女人哭泣的时候送上你的手巾,那样显得你很有风度又体贴。无时无刻别忘记称赞女人,女人是感官动物,只对甜言蜜语起化学反应。即使失败也无须害怕,下一次成功时你会忘记那些失败,并且由于失败你将得到比一帆风顺更大的喜悦……”
表面上看来,他无论如何都是个花花公子,但事实恰好相反,他的那些理论哪怕一次也没实施过。他有一个高中时就交往的女友,我来上海后他们住在一个房间把另外一个房间让给我,此前他们一人合租一间。
我不大喜欢他的女友,过于斤斤计较,但两人似乎很是相爱,我也没有说什么。他女友为人精明,且烧得一手好菜。他们同住一间房间不几天后夏洛克就开始抱怨。
“过得这叫什么日子,在一起七年,现在住一个房间里,怎么都不让我碰她,亲亲抚摸都行,惟独那一关咬着牙不放,说什么想对我负责,结婚后再……”夏洛克青筋迸发,脸涨的通红,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啊!”我感叹一声,除此之外不知说什么好。
“结婚再那个,开哪门子玩笑。”
有天吃饭,他们俩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我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房间里火药味十足,女孩一边哭泣一边对我说她的理由,我不能说她不对又不能说她对,同时又对夏洛克深表同情。
但不出几天,他们和好如初。夏洛克依然和我抱怨依然和我说他追女人的哲学,他自己并不实施,更大的乐趣是希望在我身上看到他的泡妞(除此之外想不出别的词语)哲学得到施展。但我对女孩子没有太大兴趣,短时间也不打算恋爱。于是他每每见了我就说个不休摇头不止。
大约半年后,其时我已经在郊区找到一份工作,搬了新家。公司规模不大,员工都在车间工作,偌大的办公楼只有我、老板、老板娘和生产厂长四人。老板在右手隔壁的办公室,老板娘在正对面的办公室,生产厂长在一楼。工作是会计,每日将数据罗列排行,像编织音符如同梳理头发一样。不时去银行汇款取款,钱数有多有少,但都不属于我。工作算不上特别喜欢,也不算讨厌。读书的时候我不怎么喜欢数学和数据,但慢慢开始习以为常,如同每天吃饭数米粒一样。
新租的房子离公司步行大概一刻钟,房子呈四合院形状,朝东一扇大门进入。房东住东面的房间,我住在西面。房子四周都是竹林,屋檐的空地里中满了花花草草。房东七十岁上下,精神抖擞,是个退休干部。有三子一女,每个月月初和月末必定一起来看望房东。每次一谈起子女时房东就忍不住得意的笑。
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我喜欢听风吹动竹林,喜欢闲暇时帮房东照顾花草,喜欢听房东讲他子女以及过去岁月的种种事情。
“以前朝鲜战争的时候,我去打仗来的……”
老人参加过朝鲜战役,只要一说起这个就停不下来,我饶有兴趣的一听再听,事情虽然说了很多次,但细节往往不一,我也没有深究。老人口沫横飞,两眼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直到房东太太来催时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两位老人都十分喜欢我,原因说不上,附近的老人都非常喜欢找我聊天,与其说是聊天,莫如说是听他们讲过往的种种。有时候他们也问我过去的事情,比如在哪里出生,家里有什么人,读了多少书……但我一次也没有回答。
早上准时上班,下班准时回家。除了吸烟别无恶习,即使吸烟也不在人前吸。房间卫生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两天换洗一次衣物,比较珍惜的衣服送去干洗,一开始并非送到阿慧干洗店而是在租房子的附近。有天散步路过阿慧干洗店看到忙碌的老板娘抬起头对我微微一笑的时候,我就决定以后衣物都送来这里。即使不洗衣的时候,也时常去那坐坐,有时候只是为了去看看她的笑容。
我说我中意阿慧干洗店这个名字。
“莫非你的初恋叫阿慧来的?”老板娘闪着奶油般的笑容对我说。
熟悉后,我们几乎无话不谈,我说我的工作和附近的老人们,老板娘说她工作时遇到的人和事。
“怎么从没见过你的丈夫。”一天我想起似的问。
她不笑,不笑的她让人有点恐慌。时间一片沉默,从此以后我再不问这个问题,如同她不问我为何来上海,不问我的过去。
我每隔五天去次干洗店,一星期听附近老人们讲一次他们的故事,半个月去夏洛克那一次。夏洛克与女友关系依然,时好时坏。
“你们结婚不就是了。”
一天他抱怨时我对他说。但没有那么简单,女孩要求工作稳定,收入足够支撑买房和以后生活才考虑结婚。而夏洛克刚毕业不久,在IBM上班,工作刚刚开始,时常出差。
“有时候真佩服你。”我半开玩笑的对他说,“我要和一个女孩天天睡一张床就做不到不碰她。”
“我也佩服我自己。”他咬了咬下唇。
来到郊区后,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有时也带同事回家,夏洛克和他的女友也来过几次。没有朋友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家看书,听音乐时声音必定开得极小,房东对声音极其敏感。实在无书可看的时候就对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其实我是决意把过去一刀切断,像切蛋糕一样决然。但不久我发现无法做到,于是我慢慢就过去一点点回想,在不至于头疼的地步。我的上衣口袋一直装着一个记事本,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每当我想起什么就在上面写。记事本上有我高中时代女友的电话手机和家庭地址、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
当有人不想说话时,无论何等的联系方式,无论何其先进,毫无作用。
刚到上海时有不少同学和朋友联系我,但我几乎不怎么开口。高中时代的女友也打过几次电话来,告诉我她家搬去了别的地方,上了什么大学等等。当我搬来郊区后,我换了手机,从此再也没有和他们联系。家里的电话是知道的,但我一次也没有打。
于是我慢慢孤身一人,就过去想了又想。通道为我切断,只有一个号码可以联系,即使不联系也无所谓,那时候我就是如此考虑。在我的内心世界种满荆棘,遮得严严实实。
“你太静了,不像一般的年轻人,帮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老人们说。
我总是红着脸拒绝,拒绝别人的好意如同做了对不起人的事。
“你莫非是太监不成?”夏洛克说,“无论如何也得帮你这小子找个女朋友。”
“帮你实施你的那些泡妞哲学?”
“是啊。”他说,“有女朋友也不错,人不可能一直孤独。”
但我一次也没有当真。
然而有天,夏洛克和他的女友带了一个女孩子过来看我,女孩是他低三界的学妹,正上大二,活泼开朗。我们四人约会了好几次,四人一起约会的时候我话语依然甚少,但多多少少说了些什么。我们一起看电影,看演唱会,四处逛街。几次后我和女孩单独见面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一次我们在散步时女孩问我。
我说没有,事实上我开始慢慢喜欢她。虽然在一起几乎都是她在说话,但我真在一点点了解她,她的喜好、厌恶、脾气、性格、理想和追求。
“你都不怎么和我说你过去的事情,恋人之间不是应该相互了解的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我说,“只是把握不好,我不愿意说我把握不好的事情,性格如此。”
我做饭给她吃,她时常说我菜烧得好,有时候也和她说过去的事情,但只在我能够说出来的限度。听我说附近老人的事情时她常常忍不住开怀大笑。
“这些老人真是好玩极了。”
“怎么还给你介绍对象。”
如此不一而足。一起在住的房间附近的河里钓鱼,夏天来钓小龙虾,有时候我看书她听歌,做菜的时候给她打下手,有时候也给她看我写的文字。一天我把记事本给她看,那是在见面快一年的时候。
那天晚上我和她睡了,何以如此我也不知道,看完记事本以后她哭了,哭的来势汹涌,一发不可收拾,我从未见女孩这样哭过,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抱住她的肩,她的泪水打在我的膝盖上。
“以后等你能说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但现在我不勉强你,只是能说一定要和我说,我要你开开心心的。”
于是她成了我现在的女友。
然而夏洛克的泡妞哲学我一次也没有实施过,这让他深感失落。一次我依其所言夸女友的衣柜无与伦比,但女友大发脾气,说我哪里学来这些花花肠子。我这么一和夏洛克说,他先是狂笑不停,接着满脸疑惑。
“是不时你没按我教的说。”
“照你的话原搬不动的说给女友听到,夸她的衣服有品位,衣柜简直就像藏着无数宝石的匣子,变化出优美动人的服饰……”
“不可能的呀。”他挠了挠头皮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我与女友的关系日益增进,去了她家几次,父亲对我甚为喜欢,常常和我下象棋下到半夜,母亲却一直反对,反对也理所当然。我既没有了不起的事业,又没有英俊潇洒的外表,口才与其说一般不如说是不善言辞。然而女友坚持与我在一起,大学一毕业就在我公司附近找了工作,并且从家里搬了出来与我同居。
于是女友母亲也无奈的接受了我。女友提出结婚的第三天我郑重向她求婚了。本来以为无此必要,夏洛克坚持说女人最在意求婚的事情。还帮我谋划如何买鲜花,如何订烛光晚餐,如何在晚餐的过程里求婚。简直像他自己的求婚一般。
我不忍拂他的意,再说即使这样做也无损什么。
烛光晚餐进行到一半,我按计划捧着侍者送来的鲜花和戒指说着夏洛克教的一大套语言,说的时候以为必定失败,但结果出乎意料。女友感动得热泪盈眶,抱住我久久都不撒手。
“真的那样爱我。”女友盯着我的眼睛泪光闪闪。
“是爱你,如同爱自己的心一样。”
“会一直这样爱我吗?”
“会的。一直。”
决定结婚后,我们本不打算操办什么,两人去外面旅行即可,以前两人常常一同外出旅行。但女友母亲怎么也不同意,说是一个女儿怎么能这样,又是结婚太仓促先订婚。
结婚转为先订婚的事情女友没能说服她母亲,这回她父亲和母亲订下了攻守同盟。无奈,我们只得听从他们安排,任由他们操办。
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订婚当天晚上,我第一次给家里打了电话。电话是父亲接的,看来他非常的激动,虽然表面上还在克制,但他的情感波动即使隔了无数的距离和遥远的电话线还是从话筒上传了过来。
“这么多年都在哪呢?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直都在上海。”
“**妈想你想到眼睛都快瞎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我要结婚了,打电话过来就为告诉你这个,还是觉得告诉你好。你们要是愿意来参加就来,不来我也无所谓。”
“你有把我们当父母吗?……”
传来妈**声音,声音已泣不成声,我一阵心酸。
“文仔文仔文仔。”
“妈妈!”喉咙里什么时候被东西卡住,话说不上来。
“真的是你吗,以为你消失了,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给我们,这边到处传你什么坐牢了,什么怕是死了……活灵活现。”
真是会传,何以说我死了,也难怪,三年毫无音信,而古城的人除了道一家长两家短借以消磨时间别无他长。
我试图让自己慢慢平静,女友抚摩着我的后脑怜惜的看着我。电话那端的妈妈说个不停,我稍微说了些在上海的经历。
“妈,过几天我订婚,希望你能过来。”
两天后,母亲从古城赶来上海。父亲到底没来,意料之中。在火车站母亲一见到我就抱着哭个不停,仿佛拾回久已遗失的珍宝。
由于母亲过来,订婚仪式举行的非常顺利,母亲忙这忙那,仿佛要把遗失的三年全部补过来。订婚仪式结束后母亲回到古城,回去的时候依然泪水涟涟。
“文仔,那个女孩……”回去的途中母亲异常艰难的说。
“什么?”
“就是你高中时的女友,你来上海后还经常去我们家里看望我和你父亲,你父亲非常喜欢她,我想你应该明白。”
“都过去了,妈妈。见到她和她说是我对不起她,只是我现在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握住女友的手,微笑着和母亲说。
“我也知道,看到你过得开心就好了,我们那边传你什么消息都有,又完全没有你的音信,心里着急得什么似的。以后多往家里打电话好吗?”
“我会的,一个月打一次。”
“那就好。”母亲孩子似的笑了,“你爸爸,到现在你还没有原谅他吗?”
“妈,我们不说这个好吗,保重身体,以后我会带女友去看你的。”
“不说这个了,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他也老了,不像以前你想的那么固执和坚强,半夜想到你常常哭泣,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妈妈,别再说了。”
我把母亲送回了古城的火车。
母亲回去后第二天,我开始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号码不详,是晚上七点打过来的。开始我以为是同事或者别的什么人用公用电话打来的,那时候我在旅行,心情愉悦,没有多想就接了起来。
对面一片沉默。
我拿着手机喂喂说了许久,但对面还是毫无声音。
接着电话挂断。
如同订婚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着记事本上高中女友的电话,看了许久许久,我想告诉她想和她说什么,电话号码拨错几次,几次后响起接通的声音,其声如同从遥远星球传来,模糊不清;又仿佛从心底发出响亮无比。
铃声响起。
一下。
两下。
三下。
有人接起,声音传来。
喂!
我慌忙把电话挂断,心如同万马奔腾一样跳个不停。有人接起,声音的确是她的声音,这么说她没有换号码。换号码也丝毫不足为奇,梦里我好多次回想拨打记事本上的电话,里面声音传来。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偶尔,又一个声音响起。
现在不想和你说话的。
然后是喀嚓的电话挂断声。
是何人打的电话呢?有可能是同事,有可能在上海或旅行相识但不算深交的朋友,有可能是网友,有可能是高中时代的女友。
电话每天晚上七点响起,无论我说什么对方始终不开口。我一个个就自己能想象到的人猜想,说了无数无数的人,就是没有说高中女友的名字,何以这样我不知道。
我一个个排除,同事不可能这样恶作剧,旅行途中认识和其他不太熟悉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坚持,而且没有必要不开口说话。夏洛克倒是有可能这样做,但绝对坚持不到五秒,五秒后他必报家门,笑声扬扬。
是她,是高中时候的女友。从周庄旅行回到上海后我确信无疑。于是我想打电话给她,于是我发现记事本已不在上衣口袋。
记事本已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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