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百茗淡右手执起小毫，顺着手边的砚蘸半寸朱砂，左手握过镇尺自上至下划了个来回，落笔在宣纸上。左上角是摊开的文书，叠了厚厚的一摞。
　　
　　忽然传来“扣扣”的门声。他恍了下神，手一抖，落了一颗朱砂在纸上。
　　像是她唇边那一抹妖娆的笑。
　　
　　“帮主，喝药了。”
　　
　　宁紫苏端了青瓷碗进来，搁在百茗淡的手边上。百茗淡一面驱散着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奇怪比喻，一面拉了书桌边的椅子请宁紫苏坐。
　　
　　“帮主，喝药了。碗中已用银针试过，并无异样。”
　　
　　百茗淡看看碗里深棕色的汤药，不由自主地拧起眉头。天生的体虚让他除却到化生寺修行外，还要日日喝下一副滋补的中药。他闭起眼，端起药灌了下去。
　　
　　“兵谱一事筹划得如何了？”宁紫苏将碗放回木盘里，推到桌角，两种木质摩擦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百茗淡轻轻摇头，“冯止安一死，兵谱这条线索也就断了。若早知要惹上杀身之祸，我又何必要将兵谱托给他呢……连性命都搭上。”
　　
　　“帮主不必自责。冯止安对神兵本就痴迷，若你不委托他，他也会找上你的。”
　　
　　百茗淡微微合上眼，似是惋惜，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帮主，紫苏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宁紫苏拧着眉琢磨起百茗淡脸上的神情，一句话说的不甚畅快。
　　
　　“你说。”
　　
　　“近来帮中事务繁杂，尤其兵谱一事惹得帮内不得安宁。墨香阁早早便对屠龙垂涎，常到帮中惹事，而我帮历来和平处世，遇上如此小人不理便是。可就怕有乱臣贼子心地不安，要滋生出些事情来。”
　　
　　百茗淡略略惊讶。自己执掌残香子多年，还从未有乱党叛帮的风吹进耳中。不由得握紧拳，向前倾了身子。“……是谁？”
　　
　　“紫苏不敢妄言。可最近副帮主行踪不定，诡秘得很。怕是……”
　　
　　“紫苏。”百茗淡举起一只手，挡住了她后面的话。“谭程是我的结拜兄弟，兹事体大，言语千万要斟酌。”
　　
　　“可是……”
　　
　　“凡事要讲证据。……紫苏，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百茗淡蹙了眉闭起眼，不愿再多说一句。仿佛自上而下蔓延开来的悲伤，多说一字，便多一分锐利，多一丝疼痛。只得轻轻答道：
　　
　　“紫苏定会还谭公子……清白。”